放眼各大社交平臺,不難發現:這屆年輕人在超自然領域,似乎都頗有一番造詣。
小到日程安排、心理態度,大到職業規劃、婚戀交友,要么在星座、算卦、塔羅里找找答案,要么就是瘋狂轉發錦鯉,試圖用魔法打敗魔法。
而90后、00后們是這其中的中流砥柱,而且他們并不偏科,對于各家流派兼收并蓄。
我的同事桃蘇,日常愛好就是做轉運珠美甲、戴轉運珠手鏈,時不時得還換個“金錢豹”頭像、買個“萬事順意”手機殼。她的B站歷史記錄里,全是塔羅牌互動視頻——“你正在焦慮的事情會有怎樣的結果”“一年后的你在做什么”……
不過,桃蘇的這些操作只是“基礎操作”,手頭寬裕一些的同好在陷入迷茫困境時,一般都是直接投奔需要付費的一對一咨詢。
北漂的左星星說自己就是古今中外,全盤嘗試,“我雖然不信宗教,但為了升職加薪,正月里可以專門去雍和宮排長隊虔誠禱 告;有時候也愿意在那種小程序里花39.9算八字,看看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么孽,這輩子攤上這破工作。最近一直在研究塔羅,發現這是個更有意思的東西”。
一個職場人的一天最起碼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工作,如果這個月工作不順,多半整個月都會在焦慮中度過,所以很多人甚至會武裝到工位。
在小小一方工位上,有些人過足了裝修癮,從色系搭配到擺件掛件都經得住考究。
還有一種人更高階,比如在豆瓣工作的Dewey,在他的工位,左邊規規矩矩擺放著電腦,右邊擺著半米高的發財樹和各種手辦。而他的理由是:“左青龍右白虎,寧可青龍高千丈,不宜白虎亂抬頭”……
為什么年輕人變得神神叨叨了?
老一輩人或多或少會有點神神叨叨,但這屆年輕人,口口聲聲說著“我命由我不由天”,熟知“幸存者偏差”,也大多都是無神論者,卻依然在瘋狂追逐錦鯉轉運。
原因很簡單。雖然動機不同,但大家都有共同的迷茫和痛苦,年輕人的吐槽和自嘲,不過是一種應對復雜狀況的特殊策略,是一種看起來奇奇怪怪,但有時卻很管用的情緒宣泄和心理療愈方式。
李雪琴在回答“如何看待年輕人越來越喪”的時候說:
“為啥留在北上廣,因為有年輕人想要的東西;但為啥外在形式那么喪呢?是因為要給自己一個緩沖。”
多數時候,我們的心理壓力只是一些細小的、無關緊要的煩躁。但如果不加以控制,它們可能會惡化,并演變成龐大的壓力漩渦。
而那些外在表現出的神神叨叨,那些和陌生人的傾訴和玩梗,就是在壓力初期自行發起的心理療愈,他能夠幫助我們創造一個情緒緩沖區,減少外界對人的直接沖擊,甚至還能像左星星說的一樣:塔羅牌讓我對人對事有了全新的理解。
其實絕大部分神神叨叨的年輕人,對真相都心知肚明。
對于我的朋友桃蘇以及大部分占卜的人來說,“當占卜結果好時,便是準極了,而當某些方面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就選擇性忽略。”
就像英國作家阿蘭·德波頓說的,在人類為創造的藝術形式和作品中,有一個門類占據了最大比重,即以某種形式探討傷痛。我們需要找到一種能幫助我們從麻木中解脫的工具,讓它擔當宣泄的出口,可以讓我們放下長久以來對隱忍的執念。
年輕人對此集體狂歡式的追捧,也折射了內心的孤獨:現實世界里充滿了壓力和苦悶、網絡世界里又充斥著營銷號和鍵盤俠。
在這樣的環境下,一些年輕人開始為自己尋找一方“凈土”,制造一個“結界”。對他們來說,星座、塔羅這些話題可以讓他們在興趣導向和人生態度上進行社交篩選,這就像遞給了別人一張無聲的“名片”——和我交談之前,請先把自己調到合適的頻道。
美國哲學家杜威在《確定性的尋求》中指出,世界的所謂“確定性”其實是一種虛構,不確定性才是唯一的真實。盡管動蕩的世界為我們提供了各種出錯和挫折的可能性,卻也同時為我們敞開了一個豐富、趣味和冒險的場域。然而,年輕人對不確定性的接受似乎越來越低了,我們寧愿停留在互聯網提供的虛擬與想象的確定性閉環中。
的確,這一屆年輕人大多成長于鼓勵標準答案的應試教育中,對確定性有著過分的認知和追求,而為了躲避不確定,就會找一些似乎合理的理由。
在左星星看來,塔羅牌就是她的解憂雜貨鋪。在這里,她可以獲得一種“對事態的控制感”。
“有時候工作壓力大,容易迷茫走到死胡同,塔羅牌的提示可以給我提供新的思考和努力方向,然后就想通了。咱無非就是想在喪的時候找點神秘正能量。”
這種“先知”的體驗,能讓年輕人能偶爾偏離生活和工作軌跡,通過想象未來的生活圖景調整心態,再更好地回到真實的生活。
其實,年輕人肯定知道自己并不需要星座、算卦給答案,就像往空中拋硬幣的人,往往都是在硬幣落地前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