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豬茅”牧原股份被曝出董事長炒股“補貼”公司養豬的趣聞。
根據上面的公告,2021年8月25日-2022年2月17日期間,牧原股份董事長秦英林、高級管理人員徐紹濤通過買賣公司可轉債分別獲利8688萬元、6.9萬元,構成短線交易。
盡管公告中聲稱,秦英林不具有短線交易的主觀故意,也不存在利用短線交易謀求利益的目的。但在周五,秦英林仍收到了深交所的監管函。
秦總也因此被調侃“為公司炒股”, 8600多萬利潤都要上繳公司,差不多一個“小目標”就這樣沒了。
這身價千億的豬企老板為何在乎斷線交易這些小錢?且不論是否貴人事忙記錯時日,僅是把自己的可轉債賣掉都已讓投資者疑慮是否自家老板對未來的經營沒有信心?
今天故事的主角就是生豬養殖界大佬,中國第一豬倌,河南首富秦英林。
給你幾個暴富方案,看看哪個更靠譜?
回到10年前賣房買茅臺;買彩票中頭獎;全國14億人每人給你一塊錢;養豬。
從現實角度看,唯養豬存在可能。
而在中國8000多年的養豬歷史中,無數的豬倌里,只有秦英林的故事,頗有丑小鴨變天鵝的色彩。
80年代,“養豬致富”的意識,流傳在河南廣大農村。
七八十年代,養豬是真賺錢
彼時,還是高中生的秦英林,鼓動父親拿出全部積蓄800元買了20頭豬仔,結果因為缺乏防疫知識,死了19頭。
后來,小秦考入河南農業大學畜牧獸醫專業。其實,當時畜牧專業最熱門的并不是養豬,而是養雞。同專業的校友中,也只有他一人從事養豬。
畢業后,秦一度被分配到食品公司?!按髮W生”加“鐵飯碗”,在當年是“有出息”的象征。但僅2年后,他就辭職和媳婦一起干起了養豬的行當。
1993年,秦英林的豬場開張,正準備大干一場,然而又遭遇到10年前同樣的打擊——首批22頭豬苗,全部因傳染病死亡。
1995年,豬棚中又有小豬病死。在向各方求證后,最終被確定是偽狂犬病。但當時國內唯一生產偽狂犬病疫苗的企業,遠在哈爾濱。從河南去買,最快也要10天,遠水解不了近渴。
最后,是省畜牧局通過空運,2天就搞定了疫苗。
這次事件,對秦英林、乃至整個中國的養豬生涯,都是一個大事件——知識的力量讓養豬變得更為科學,父輩們的悲劇將不再重演。
但這知識解決了怎么把豬養大的難題。豬仔長大后,該怎么把賣出去呢?
長久以來,市面上的豬販子都有一套收購標準:第一看體長,第二看背膘,第三看臀部,最后再看瘦肉率。
前面幾個倒好說,完全可以通過優化豬種來解決。但瘦肉率這檔子事,是個大難題。
2000年前后,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使用瘦肉精提高瘦肉率,成為行業的“捷徑”與潛規則。
2006年,上海爆發瘦肉精事件,300多人同時中毒。
一時間人心惶惶,消費者們“聞豬色變”,廋肉精成了各大食品公司和豬企的黑天鵝。
來源:新華網
而牧原股份當年因為堅持不喂瘦肉精,成為業內一股清流。不僅央視做專題報道,全國各地都有許多養殖戶跑到公司豬場學習。
名聲在外,雪花般的訂單隨之而來。
除了國內源源不絕的訂單,2007年,牧原先后搞定16個國家的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生豬出口規模達到202萬頭。
而食品安全,對消費者意味著健康,對企業來說意味著利潤,對資本來說意味著更大的財富空間。
對投資者來著,則意味著機會。
2017年,豬價再度進入下行周期。
國內豬企原本只是等待豬價上行,沒想到卻等來了非洲豬瘟。
2018年,二師兄遠在非洲的老表染上豬瘟,不僅要被抬棺,還很容易傳染。流傳到國內,直接導致當年全國豬肉減產四分之一。
而中國豬肉產量占全球一半,每年還需進口,可見我們有多喜歡吃豬肉。老百姓可以忍住不買房子,不吃豬肉實在忍不了。
剛需加上稀缺,二師兄各種光環加深,身價直飛廣寒宮。
時也命也。豬兄倒了大霉,資本市場的一波造富神話卻因此進入高潮。而牧原作為龍頭企業,且收入97%來自養豬,業績提振預期最明顯。
2019年,牧原賣出1025萬頭生豬,凈利潤61億元,同比增1075%。2020年,業績繼續飆升,凈利潤274.5億元,增速為349%。
亮眼的業績吸引了眾多前來淘金的資本。2018年底,牧原的股東戶數僅1.8萬,而到去年9月底,這一數字接近30萬。
反映到股價上,2019-2021年初,牧原股份走出了茅臺的味道,市值一度超過4000億。
秦英林夫婦的身家財富,也從2018年的245億元,最高漲至1900億元,把雷軍、王健林、劉強東等大佬都甩在身后。
在豬價大幅波動之際,牧原能取得這樣的經營結果,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
第一,抓住時機。
牧原的養殖模式為自繁自養,與其他豬企采用的農戶散養養殖模式有很大不同。
比如,2019年,溫氏、新希望、正邦、天邦這4家,都沒有從牧原買豬,說明自己是夠用的。但到2020年,這四家都開始買種豬,說明已經告急。
當市場缺豬的時候,牧原不僅能從快速上漲的豬價中收益,而且還可以在種豬和仔豬上大賺一筆。
通過比較各家豬企的銷售毛利率也可看到,截至去年三季度,牧原的毛利率最高,達到了24.12%。對比之下,新五豐、溫氏股份、天邦股份、新希望、正邦科技等豬企毛利率均為負。
第二,有錢任性。
就如同我們買股票被套的心態一樣,“能貴一點就稍微貴一點”。
生豬行業也有這樣的特點。任何價格上的細微波動,都會迅速被市場捕捉。豬企只要略微降價,就能迅速把豬賣出去。
這種策略看似簡單,卻是養殖場、屠宰場以及數不清的豬販子無法承受的。
所以說,養豬這個事情,本身不是“學不會”的東西,競爭優勢很大程度上來自資金和人力。
問題是,這些錢,究竟是哪來的。
但隨著業績和股價節節攀升,業界對牧原質疑越來越深。關聯交易、存貸雙高、豪華豬圈,是質疑的核心。
去年底,牧原被爆出直接或間接控股的31家公司承兌的商票持續逾期,累計逾期余額為2125.73萬元,逾期余額為1666.88萬元。
此外,自從康得新122億存款不知所蹤,康美藥業300億貨幣資金不翼而飛,對于“存貸雙高”類企業,市場愈發警惕。
尤其農業股向來是造假的重災區,比如“豬被餓死”的雛鷹農牧,又比如“一跑再跑”的獐子島。
所謂“存貸雙高”,即在銀行存了大量現金或等價物,同時又借了大量貸款。從財務數據來看,牧原也屬于這類公司。
2020年三季度,牧原公司賬上有225億貨幣資金,較上一年底增加105.76%。但各種流動性負債和應付債券合計也達到275.58億元,較2019年增225.4%。
但“存貸雙高”不一定是財務造假,關鍵看是否符合公司的生產經營邏輯。比如,房地產企業就需要加大杠桿拿地。
去年,河南省某處偏僻鄉間,一座占地2800畝、耗資50億的超級養豬場剛剛落成。路透社探訪后,稱其為“全球規模最大的單體養豬場”,相當于美國典型養豬場的10倍。
自建豬場決定了牧原對于土地和資金的需求都非常大,最終形成類似房地產開發的養豬模式:拿地、融資、建廠。
“牧原每年賣豬賺到的錢,都不夠建養豬場的,所以必須不斷融資。”
萬物皆有周期,無非強弱不同。
強周期更容易被識別、被把握,譬如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是對強周期的順應和利用。
放到資本市場來說,處在強周期行業的優秀公司,必定也是駕馭周期的高手。景氣時賺利潤,不景氣時賺規模。
而規模最具代表性的指標,是銷量。在養豬行業中,就是生豬出欄數。
4月6日晚間,牧原發布了2022年3月份生豬銷售簡報。其中,牧原股份銷售生豬598.6萬頭(仔豬銷售52.7萬頭),同比增長111.3%。銷售均價11.67元/公斤,同比下降49.72%。2022年1-3月份,該公司共銷售生豬1381.7萬頭。
僅從3月數據看,比正虹、東瑞、金新農、天邦、傲農、新希望和溫氏這7家上市豬企的總出欄數還要高215萬頭。
一打七綽綽有余。
來源:公告
但這并非就一定是好事。如果是在去年3月,這個數據絕對讓人羨慕到眼紅。但去年3月,豬價是23.21元/公斤,今年3月,已經滑落至11.67元/公斤。
再考慮到3月份的飼料成本明顯高于1-2月份,按照牧原最新成本16元/公斤來算,假設每頭豬均重100公斤,每賣出一頭要虧400元左右——賣得越多,反而虧得更多。
忽略其他次要因素,僅做個簡單的乘法,在過去的3月,牧原虧損就超過30億!
經營者難道不知道現在越出欄越虧?當然不是,無奈形勢所逼。
先從豬的生長周期來看。
今年3月出欄的生豬,基本來自去年10月投放的幼豬。
而去年10月,牧原正好通過仔豬大賺一筆。但到去年底,仔豬的價格已經低到不如自己育肥,最終造成今年3月的出欄總量爆表。
再從現金流來看。
牧原明顯被現金流支出綁架了。據3月23日披露的投資者問答記錄,今年1-2月,牧原銷售數量低、實際銷售天數較少,存在一定的經營現金流流出。
進入3月,公司經營現金流逐步恢復到動態平衡狀態,將日常維持100億元左右的資金儲備,生豬銷售也逐漸恢復到正常水平。
由此可見,牧原公司每月的出欄計劃,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現金流的指引。
而從整個一季度來看,根據上面的數據,牧原虧損可能在60億元以上。相比去年預計的65-80億元凈利潤,正好倒過來。
過去兩年,豬企都賺翻了。一方面以豬瘟催動的減產漲價,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國家層面的鼓勵,使得整個農牧行業都在擴張。
但高盈利期畢竟不能長遠,如今豬價已經跌到谷底,各家必須得拼產業鏈、拼管理水平、拼成本控制,在這樣的背景下,不排除部分企業會因資金鏈斷裂或負債率過高而被淘汰。
雖然相較其他豬企,牧原從這場豬周期豪賭中幸存的概率更大。
大部分豬企在上行周期賺得有多厲害,在下行時跌得就有多慘淡。
人們都說,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風口過去,飛上天的豬會不會掉下來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