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中華遺囑庫上線小程序留言功能,正式名稱叫「幸福留言」,人們更多地稱呼為「微信遺囑」——大家可以通過線上留言的方式,給家人留下想說的話,截至2021 年年底,已經有 8 萬多份微信遺囑。
在這些立遺囑的人中,不但有老年人、中年人,也包含著年輕的90后、95后,甚至00后。
也就是說,如今不僅是老人、病人,年輕人也面臨著要思考「如何處理身后事」「如何接受死亡」這些問題。
然而在現實中,我們接受到的死亡教育,對死亡問題的探討常常被「相對掉」:
傳統觀念視死亡為禁忌,「死者為大」一個詞,就堵住了關于死亡的大部分探討;現代文明則擅長為死亡包裝,死亡問題要么「笑死」「笑不活了」「毀滅吧」的調侃中被消解,要么在詩化的浪漫描述中變得面目模糊。
比如知乎2021年的年度100問中,答主@長囂在問題《孩子很認真問我「人死了是不是會變成星星」,我如實說不會,她就哭了。該如何與四歲孩子談論死亡?》下,留下了年度高贊回答:
我們體內的元素甚至比我們腳下這顆藍色星球更為古老,氫元素來自于大爆炸,碳元素來自于恒星內部的核聚變,鐵元素來自于超新星的爆炸。
我們就是星辰的一部分,生于星辰,死后歸于星辰。
我們就是星辰。
除此之外,我們是否還能其他角度理解死亡?
早在2013年,一位名為凱特琳道蒂的殯葬師在推特上發出這種疑問:為什么有無數的網站和資料提及「性積極」,但沒有「死亡積極」的參考?
圖片來源:凱特琳的推特截圖
隨后,她發起了一項名為「death positive movement」(積極死亡運動)的運動,并創建了「善終秩序(The Order of the Good Death」的組織,目的是讓人們公開談論死亡、健康和臨終計劃。
英國喪親心理輔導師茱莉婭·塞繆爾也曾在一次采訪中提到,死亡有「好的死亡」和「壞的死亡」:
「英國有80%的人希望在家中死去,身邊圍繞著愛人,這是好的死亡;而上著呼吸機死去,是一種糟糕極了的死亡方式。」
在清明節到來之際,我們結合中外各種社會實驗、研究,以及社交網絡上的各種建議,整理了一份關于死亡的指南。
有必要的解釋是:這份指南并不致力于讓你「積極去死」「把死亡視為一件好事」或者「為他人的死亡感到開心」,而是「對死亡多一個角度的理解」,從而「更好地活著」。
1.時不時提醒自己,死亡是必然的。
2018年就流行過的一款名為WeCroak的APP,這個應用程序每天會發送五次提醒,告知人們我們終將死去。此外,蘋果公司創始人史蒂夫·喬布斯也說過一句話:「記得我將死這件事,是我所用過,幫我做出人生重大決定的最重要的工具。」
臨床心理學家Irvin Yalom的研究顯示,深層次思考死亡對精神健康具有積極作用。他認為能夠接受和面對死亡的人,他們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因為他們的行為和目標,會與自己心中的價值更加吻合。也就是說,焦慮自己的996內卷工作有啥價值,可以多想想「自己會死」這件事。
2.積極談論具體的死亡,比如理想的死亡時間、死亡方式、臨終計劃、臨終時是否插管和搶救、最后一條微博發什么、墓志銘上要寫什么……一項研究發現,能夠談死會使人變得更快樂,并改善人際關系。而回避談死,可能會導致一種「更少覺察自我的人生」。
3.那么,我們應當在哪種場合談論死亡話題?「死亡晚餐」(Death Over Dinner)創始人麥克 · 赫布和安吉 · 格蘭特給出的建議是,在最舒適、最積極、最有同情心的環境中——在晚餐餐桌上去聊這個日常生活中的忌諱話題。
4.處理「物品」。 突發意外讓許多人意識到死亡可能是突然的,這里有 4 個來自遺物整理師金璽別的小建議,不必等到具體某一天,我們現在就可以做起:
1)請養成整理房間的習慣。「所有人生秩序的整頓和梳理,都是從你周遭的環境開始的」;
2)當面不好意思說的真心話,可以寫成信、郵件、備忘錄等,如果文字很難,你也可以嘗試畫畫。關鍵是,一定要用具體的形式表達出來;
3)把非常重要的文件和物品,保管在容易找到的地方;
4)對于已經買來的東西,要物盡其用。要知道,物品的最大意義就是使用。
PS:一個給許多直男朋友們的提醒是,如果你拿不準穿了多年的內褲是不是該換了,或許可以以「如果快死了,被拉去醫院急救,不會因為被別人看到,而含恨而死。」
5.嘗試「自我整理」。提供一個可以和朋友體驗的心理游戲。
上海有一家名為「醒來」的死亡體驗館,其中有一個社會心理游戲。12 道題目根據人不同階段面臨的人生考驗來設計,包括親情、愛情、友情、權力、孤獨等,當作一個人一生的預演。每回答一道題目,大家就公開投票,投出去你認為「最口不對心」的那位。
這個游戲沒有攻略,甚至沒有規律可循,只要大多數人看你不順眼,就可以把你投出去。事實證明,大部分人在這一環節,都會產生巨大的心理落差。
然而,死亡體驗館的館長認為,這個心理游戲的本質是「自我整理」。借由在場所有人的眼睛,懷疑你自己原來相信和堅持的東西。就像是在照鏡子,在與他們不同價值觀念的碰撞中,你可以看到一個平時隱藏起來或者沒意識到的自我。
6.進行「死亡基礎訓練」。并不是要訓練死亡,而是增加對死亡的基礎知識。
在哥倫比亞大學建筑學院,有死亡實驗室或開放中心的死亡藝術研究所,后者是一個為期六個月的項目,課程內容包括綠色喪葬、臨終導樂師認證培訓,無所不有。
而對于普通人來說,我們可以通過書籍、紀錄片從旁觀者視角了解死亡的一切,比如什么樣的尸體可以成為「大體老師」?火葬和土葬到底有什么區別?買墓地、辦葬禮要花多少錢?悼念死者要帶什么花?鞠躬還是雙手合十?越具體,對緩解死亡焦慮越有用。
7.除了在葬禮上哭喪,我們還有什么其他的悼念方式?護士韋斯伯格曾為自己辦過一次「歡樂葬禮」。邀請朋友和感興趣的陌生人吃東西、唱歌、裝飾棺材、交流對死亡和臨終的思考。
8.標準化的遺容整理,是不是一種與逝者的刻意疏離?
殯葬師凱特琳·道蒂認為,當下機械的、過度包裝的殯葬服務業把人和真實的死亡隔離開來,她對那些吊唁者只能短暫地看一眼經過防腐處理的尸體的葬禮有所質疑:
「如果你是這些人的其中一個,當你8歲時,從一具高度防腐、化好妝和穿好衣服躺在棺材里的尸體旁走過,那快速的一瞥會是令人恐懼的,因為你沒有時間去接受它,這種印象和恐懼會一直跟隨著你。」
和一具自然狀態下的尸體待在一起需要勇氣,但會「正常化」這種經歷。「剛進入房間時,家人只是輕輕地碰一下手,接下來,三、四個小時過去后,他們就開始講關于鮑勃叔叔的笑話,并且擁抱他。」
9.除了一本正經,遺書、墓志銘、訃告,還能怎么寫?
與牽扯到財產問題、具備法律效力的遺囑不同,以上三者更自由、更個性。
在豆瓣上,曾經開展過一次三行遺書大賽,還有一個專門的遺書寫作訓練小組。 在去年塔門「死亡自由」征集中,也有部分年輕人關于墓志銘的想法,如果你感興趣可以再次點擊觀看。
10.《悲傷的力量》的作者、喪親心理輔導師朱莉婭·塞繆爾認為,負面情緒可以以三種方式從身體中健康地釋放出來:運動,笑,冥想。朱莉婭提到的做法是:
十分鐘,在日記里寫下令你煩惱的所有事情。
二十分鐘,跑步。
十分鐘,冥想。
二十分鐘,閱讀或收聽有趣的內容。
11.另一方面是,面對各種負面公共事件,也有部分人開始對「他人的死亡」產生「倦了、麻了、不想再關心了」的情緒,繼而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冷漠」。
但這可能并不是你的問題,研究發現,當受難者人數高于 150 ,我們的同情心就會崩潰。原因是我們的大腦處理不過來這么多需要共情的信息,尤其是那些遙遠的、難以自我投射的受難者。
12.最后,是一條關于活著的建議,多讀書。
耶魯大學公共衛生學院的三位學者在《社會科學與醫學》上發表了一項研究,在長達12年的時間里,他們調查了 3635 名 50 歲或以上的人的閱讀模式和壽命的關系。
研究人員發現,「每周閱讀超過 3.5 小時的人的死亡可能性降低了23%,而那些每周閱讀不超過3.5小時的人的死亡可能性降低了17%。在隨訪期間,33%的非讀書人死亡,而讀書人中只有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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