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別《中國好聲音》一年后,導師那英回歸。
持續六年參與一檔綜藝節目,那英眼見中國的流行音樂類型越來越豐富,變化越來越快,擔任導師的同時,她也經歷了自己的迷茫。
調整過后,她重新回到導師席,繼續探索培養音樂新人的可能性,這是她參與這檔節目的初衷。
作為極少數仍然活躍在一線的天后級音樂人,那英成名于九十年代流行音樂的黃金時期,直到今天,她仍然是熱門影視歌曲的主力歌手。她的舞臺經驗,也一直是吸引學員的王牌。
教學相長,那英和學員們在各自的世界里經歷著自我更新。臺上的學員,在她眼里還是一群青澀的孩子,他們成長于音樂極大豐富的環境,但那英覺得,今天這些年輕人才到了一個最殘酷的階段。
角色:“評論別人,我有資格嗎?”
遇見《中國好聲音》之前,那英花三年時間開了出道二十年的世界巡回演唱會,推出她的第八張個人專輯,在自己的世界里突飛猛進。
1988年,這個東北大妞跨過了山溝溝,參加了那個年代的“好聲音”,憑借翻唱蘇芮的歌拿了金獎,被當代著名女作曲家谷建芬賞識,納入門下。
“如果一個純粹的歌者把詞曲創作的這首歌二度創作之后,能夠那么動聽,這也是沒有人能取代的。”那英說。
從《霧里看花》到《征服》,那式情歌漸漸走向成熟,高曉松用“溫暖遼闊”形容她的聲音。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正是流行音樂的黃金時期,那英身處其中,扶搖直上。在時間的淬煉之下,那英在華語流行樂壇的地位越來越穩固。
《中國好聲音》籌備期,節目總導演金磊登門拜訪那英,“說有這么一個音樂評論節目,希望我參加,然后希望我對樂壇有所貢獻。”那英的第一反應是抗拒,“我從20歲唱歌唱到現在,突然間讓我去評論別人,我有這個資格嗎?”
那英回憶,2012年前后的流行樂壇平淡無奇,沒有一絲波瀾。中國的流行音樂需要新鮮血液,需要多元化的聲音在當時并不多見。
金磊不死心,跑了第二趟,講了很多“夢想”和“社會責任感”,“金磊導演是很會講夢想的,講了很多對音樂的責任,把我的形象說得特別高大”,講到最后,那英覺得,“天哪,我要不來《中國好聲音》對不起中國的流行樂壇。”
那英說,她來好聲音的初衷,只是想把一個歌者唱到現在所積累的對音樂的理解,對音樂的態度都拿出來,分享給年輕人。
但是,等坐在那張紅轉椅上,她才明白“后生可畏”這件事,“突然發現臺上每一個人都那么發光,那么自信,他們唱得那么個性,甚至有一些高音我根本達不到,他們都敢唱,我才知道我們真的要重新認識自己。”
第一次為誰轉身,那英記不太清了,但有個歌手,令她至今難忘。那次,她從背后聽到有人唱鄧麗君的歌,“唱得甜美之極”,她轉身才發現,站在臺上的是個盲人。那一刻她被震撼,不僅僅是因為音樂,“不管為了音樂,還是為了生活,總歸她能夠把一件事做得這么好,你會非常敬仰這樣的人。”
那英坦言,一個學員能夠打動她,關鍵在于聲音里的“純粹”,她尤其青睞聲音的敘事感,里面有情感爆發,只要在某個瞬間扎到她的心,她會毫不猶豫地轉身。
有時候,看到她的手放在按鈕上空,欲拍不拍,有些糾結。那英解釋道,糾結的地方不在學員唱得不夠好,在于那一刻她需要思考,“對這種聲音轉了之后,接下來怎么規劃,怎么為他選歌。唱得不夠好,就不會糾結了。”
穿著綠色T恤,抱著吉他的梁博登上《中國好聲音》的舞臺,用近乎撕裂的嗓音唱了一首《長安長安》。在座的導師們對這種搖滾唱法保持觀望,但那英還是為梁博轉過身來,“你要再拖個半分鐘就錯過了,必須要轉身了,我要對這個聲音負責任。”那英說,轉身的同時還是迷茫的,不知該如何規劃這個聲音,只是被聲音里的固執和堅定打動了。
今天再看梁博,那英評價他是一位“具備全面素養的音樂人”。決賽前,那英決定帶他拜訪崔健,“我認為他可以去見崔健,”退一步講,至少能更堅定他在音樂道路上做自己。
梁博事先并不知道自己能見到這個中國搖滾教父級人物。等崔健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比賽結束后,梁博遠離喧囂,去國外進修。“他是一個善于思考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小小年紀,挺能沉得住氣,”那英說,這是她最欣賞梁博的地方。
生態:網紅趨多,經典趨少
第八季《中國好聲音》還在播出,導師對戰環節,李榮浩幫學員選了一首網絡歌曲《你的酒館對我打了烊》。這首歌在今年年初上線后,在網易云音樂的評論已過十萬。
網紅歌曲登上官方衛視音樂評論節目,這是個新聞,因為它突破了圈層,打破了網友們慣有的鄙視鏈。有熱心網友跑去原唱陳雪凝的主頁給她留言,提醒她“上《中國好聲音》第八季了”。
這個舉動在微博上也引起一場關于音樂鄙視鏈的爭論。李榮浩在微博一口氣列了八條理由反駁這種鄙視鏈,他大聲疾呼,“不要再給音樂分高低貴賤”。
人們對網紅音樂的批判在某種程度上被認為是種政治正確,沒有人輕易敢夸它。面對當下產生的爭論,思考過后,那英的觀點與李榮浩趨同,欣賞音樂只有喜歡和不喜歡,“是一種非常主觀的感受。”
那英不認同網絡歌曲被矮化的偏見,她更傾向從創作的立場解讀它,“我以前從來不知道還有這么多年輕人寫的歌,都非常有個性。”
那英有時也聽網絡歌曲,“網絡歌曲有好的,有的一直環繞著你的生活,走路吃飯開車的時候,經常會有那么幾句神曲灌入你的腦海中,你永遠忘不掉,覺得‘今天我怎么一直都是這句’,比如說《我們不一樣》,它有它紅的道理。”
但不可否認的是,網絡給音樂生態帶來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這個時代是匆忙的,音樂是碎片的,人們的習慣在改變。”那英說,一首歌前面20秒不好聽就被切了,這也造就了很多音樂不能成為經典。
出道三十年,那英眼見這個行業的競爭愈演愈烈,“就是每一個你看不見的音樂人,他都有可能走到你前面,”那英說,現實不是你今天站到小小的舞臺,年紀輕輕地就會一直走得長遠,可能突然有一天在另一個平臺冒出另外一個網絡歌手。但是,“誰也不想做一個默默無聞的歌手。”
那英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站在華語流行樂壇的十字路口,忍不住感嘆九十年代的幸運。
1998年的春節,她和王菲要合作一首《相約九八》。兩個人在錄音棚從晚上八點唱到凌晨兩點多,“我會聽她唱那一句的情緒,好知道我接下一句的情緒,然后我要唱哪一句,她怎么加和音。”那英回憶,那個時候的歌手能潛下心來為一首歌揣摩,讓它變得更豐滿,讓詞曲作者滿意,“我們也有這個能力把它變得更好。”
兩人共同創作的默契給那英的一九九八年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二十年后,兩人再度創作《歲月》,那英說,這首歌也是歲月的產物。春晚開始,兩人手牽手登上舞臺,“真的是20年,老了,從容了。”
只是,在她看來,現在一些剛剛開始嶄露頭角的年輕歌手,他們才到了一個最殘酷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