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泡！”
(相關資料圖)
12月10日，《三體》動畫剛剛在嗶哩嗶哩（簡稱B站）上線不久，彈幕就紛紛刷起了這句“黑話”。
這原本是《三體》原著的發(fā)明，指的是三體人演化出來的特殊構造，當亂紀元結束時可以通過浸泡的方法重新獲得生命力。后來慢慢成了B站彈幕中的一個梗，用來表達網友對番劇更新的喜悅之情。
從2019年，B站在十周年活動現(xiàn)場宣布將正式啟動《三體》動畫之時，無數(shù)《三體》粉絲就已經開始期待，直到三年后的B站2022-2023國創(chuàng)動畫作品發(fā)布會，《三體》動畫才終于宣布定檔。
截至12月10日晚，《三體》動畫在B站的播放量已經逼近1億大關。
圖源：B站截圖
說起來，這還是《三體》第一部“正宗”的基于原著改編的動畫作品。之前曾在B站播出過的《我的三體》系列動畫（目前包括《我的三體》、《我的三體之羅輯傳》和《我的三體之章北海傳》三部），準確來講只是《三體》的同人動畫。
圖源：《我的三體之章北海傳》劇照
所以對于原著粉來說，《三體》動畫的推出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本來能在屏幕上看到《三體》的機會就不多，騰訊和Netflix各自正在制作的劇版《三體》估計都得等明年才能上線。
不過對于不少局外人來說，當?shù)弥度w》動畫要播出，腦子里出現(xiàn)的反而可能是另一個疑問——
怎么又出了一部《三體》？
似乎從2015年獲得“科幻界的奧斯卡獎”雨果獎之后，《三體》要被改編成影視作品的消息就一直沒有斷過。可這些消息通常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一部像樣的影視改編作品面世，反倒是像《流浪地球》這樣劉慈欣起初不太被人熟知的小說，改編出來倒是很轟動。
是因為原作的珠玉在前，讓后續(xù)改編的壓力太大嗎？但也不至于十多年了，連一部改編好的作品都見不到（《三體》最早出版是在2008年）。
要么就是執(zhí)行過程中的問題太復雜了。
查了一下還真是。突然覺得B站這個《三體》動畫能出來也挺不容易的。
一切要從2013年一部《三體》同名電影的立項開始說起。
根據(jù)當時的公開信息，這部劉慈欣親自監(jiān)制的《三體》電影主演包括了張靜初、馮紹峰、吳剛和唐嫣等等在圈里叫得上名字的演員，并且還十分高調地舉辦過發(fā)布會。2015年，這部電影就宣布殺青了，電影原計劃2016年暑期上映，不過直到今天都沒能上映。
圖源：《三體》電影發(fā)布會新聞圖片
比起名聲在外的演員陣容，它的幕后制作團隊卻名不見經傳——投資方是一家叫游族影業(yè)的公司，制片人是這家公司（當時的）CEO孔二狗，導演是張番番。
最早跑到國家電影局給《三體》電影立項的，正是這個叫張番番的導演。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張番番早在2009年——《三體》小說出版的第二年就僅僅只花了10萬元人民幣從劉慈欣手里買斷了《三體》的影視版權，給他出主意的是他的太太宋春雨。當時的影視行業(yè)科幻題材并不吃香，加上《三體》還不出名，所以入手價才能這么便宜。
而就是這次版權買斷，直接讓《三體》的影視開發(fā)直接耽誤了好幾年。
張番番和宋春雨開的是夫妻店。據(jù)張番番自己說，他從2011年就開始專心研究《三體》小說，直到2013年電影立項，找投資成了夫妻倆的首要工作。
這一找就是獅子大開口，條件是自己當導演還不說，總投資一要就是2個億。
當時夫妻倆幾乎把行業(yè)所有頭部公司都見了一遍，因為《三體》在互聯(lián)網圈很受歡迎，據(jù)說他們還找過馬化騰、丁磊和時任阿里影業(yè)CEO的張強等互聯(lián)網大佬要投資。
但讓很多人沒有想到的是，最后愿意接手的“冤種”是一家叫游族影業(yè)的才剛成立幾天的公司。
圖源：源于網絡
游族影業(yè)背靠的是成立于2009年的游族網絡——一家游戲公司。當時（2014年）游族網絡剛在深交所中小板上市，市值接近200億，老板林奇也想給公司未來的發(fā)展找新方向，當聽到“Star War（《星球大戰(zhàn)》）全生命周期一共賣出近千億美元”時，他覺得干影視很有錢途。
碰巧林奇也讀過《三體》，不缺錢的游族就這么和四處找投資的張番番“雙向奔赴”了。
游族網絡上市四個月后的2014年8月，游族影業(yè)正式成立。公司剛成立第三天，就宣布將參與電影《三體》的拍攝，為《三體》電影單部投資2億人民幣，計劃拍六部。
2億到底是個什么水平呢？
根據(jù)當時的報道，彼時國產片里投資額位居頭部的是《狄仁杰之神都龍王》這樣的片子，制作費用近1.7億；即便是《太平輪》這樣的全明星陣容，也不過3億出頭。
2015年3月，《三體》電影在小興安嶺正式開拍，五個月之后宣布殺青。報道稱，電影在特效部分“不吝成本”，“創(chuàng)下國產片特效制作資金之最”；宣傳稿還稱，電影還邀請了制作《阿凡達》、《哈利·波特》和《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等的“好萊塢頂級特效團隊”VHQ負責后期。
《三體》電影開機儀式（圖源：《三體》電影官方工作照）
制作團隊終究沒能撐起《三體》電影2億元的野心。
堅持要當導演的張番番，此前只拍過兩部電視劇和四部電影，他在豆瓣熱度最高的“密室”系列電影，評分最高不過5.7分。至于當時擔任制片人的游族影業(yè)CEO孔二狗，之前也以寫黑道小說聞名，擔任小馬奔騰影業(yè)總裁李明的特別助理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影視從業(yè)經驗。
兩人都沒有完整操盤過一部投資額如此之大電影的經驗，制作過程暴露的種種問題堪稱離譜到了極點——
50人的編劇團隊當時在國內聞所未聞；所有人準備就緒后才發(fā)現(xiàn)綠幕幕布不夠長之類更是常有的事；因為處理不了電影“先拍后制作特效”的問題，好萊塢頂級視效團隊VHQ后來被換成了國內一家叫做 “明迪” 的傳媒公司，后者在2019年已被列入了失信被執(zhí)行人，這是后話。
這些都還只是在《三體》得獎之前的事。
2015年8月23日，《三體》電影宣布殺青之后的大約半個月，《三體》獲得雨果獎最佳長篇故事獎的消息不脛而走，讓這部小說迅速在國內出圈，沒少上熱搜和被媒體報道。
這一旦得了獎，一旦有了粉絲，《三體》電影的意義突然就不一樣了。
當時《三體》電影處在“爛尾”的狀態(tài)，花了一年時間做特效，最后也只得到一個特效殘缺的粗剪版，連及格線都達不到——據(jù)說當時有關部門領導看過，對電影的評價“實在不怎么樣”；參與過看片的同行也覺得“有點像 PPT，只是把這個故事介紹了一下”。
張番番最近兩條微博停留在2016年（圖源：微博截圖）
游族開始考慮買下張番番手里的《三體》版權。他們覺得所有合作的展不開都是因為卡在張番番那里——因為他必須要當導演。
一談判又是兩年。
最開始張番番自然不答應，但后來松了口，開口就要一個億。但游族老板林奇沒把話說死，覺得還可以再晾對方一下，沒準還能還價，可后來張番番又改口要加價。期間林奇又找來麥肯錫做了四個月咨詢。
前前后后，直到2018年1月底，游族才終于收購了張番番的公司和他手里的《三體》版權。
在這場版權歸屬風波里，張番番成了最大的贏家，雖然當時并沒有公布收購價格，但據(jù)估計張番番夫婦從《三體》版權中獲得的投資回報總共翻了上千倍。
游族卻有一堆爛攤子要處理。
這家公司曾想過補救《三體》電影，挖來了橙天娛樂的CEO伊簡梅擔任一把手，還找了中國臺灣電影《賽德克·巴萊》的制片人黃志明擔任監(jiān)制。
可此時距離電影拍攝完成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年，原始素材只有三分之一能用，補救就意味著要再去協(xié)調演員檔期補拍，甚至重新還原在大興安嶺的拍攝場地，再請視效團隊，預算一個億估計打不住。
也有人勸過林奇，不如先把電影上了。但林奇自認《三體》電影一定達不到2019年初上映的《流浪地球》那樣的高度，不如不上——經過幾年的沉淀，做游戲出身的林奇在面對影視改編的問題上顯然也更成熟了，他做出了一個決定：重新系統(tǒng)地梳理《三體》版權的長線開發(fā)。
圖源：《流浪地球》官方劇照
《三體》電影最終還是被無限期擱置了。
當時林奇的想法是，“以前做不好《三體》還有各種客觀因素，今天我要一個人面對這個問題，我要一個人承擔這個責任”，“反正最先開局的人也都走了，那就從零開始。白紙一張，沒有包袱了”。
令人唏噓的是，林奇于2020年12月因故離世，他留下的，是一家叫做“三體宇宙”的公司。
三體宇宙（上海）文化發(fā)展公司成立于2018年12月10日，當時林奇總股權為65.69%，B站持股5%，劉慈欣持有其控股公司5%的股份。三體宇宙的成立，正是當時林奇專門為梳理《三體》版權事宜和后續(xù)開發(fā)的產物。
圖源：源于網絡
三體宇宙幾乎主導了后來我們知道的和《三體》有關的一切內容開發(fā)——包括騰訊和Netflix各自正在制作的劇版《三體》，B站播出的《我的三體》系列同人動畫，和喜馬拉雅合作的《三體》廣播劇，不久前PICO剛剛宣布要制作的VR版《三體》互動敘事作品，以及，這次的《三體》動畫。
也正是三體宇宙的成立，被耽誤已久的《三體》改編才算正式踏上了正軌。
外界常常把《三體》改編的困難歸結為“作者的想法和人類宏大的世界觀”難以呈現(xiàn)，“不怕拍完沒人看，而是怕拍攝開了頭，卻等不到結尾的那一天”。
也正因如此，三體宇宙成立后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著手出版《三體世界觀》。
圖源：《三體世界觀》封面
《三體世界觀》最早是三體世界觀團隊自2017年底開始編撰的“紅寶書”，相當于一部“三體百科”，收錄了《三體》小說中涉及到的16個大類別351個詞條，以及9個時代的36個場景共43幅官方原創(chuàng)插圖。
舉個例子，《三體》中自然選擇號要灌注深海液，那么深海液的成分究竟是什么？飛船上幾千人，如果都要灌注深海液，深海液又要以什么形式儲存，儲存在哪里？
這就是《三體世界觀》要回答的問題，或者說要定好的答案。三體宇宙正是想通過這本書梳理出《三體》的事件年表、人物設定、科幻概念和宇宙觀，以及作者希望通過作品傳達的思想，進而讓后續(xù)的改編和開發(fā)更加統(tǒng)一。
報道稱從2019年開始，三體宇宙還一直在開發(fā)三體的IP圖庫，建立了從概念設計、平面設計、3D建模到自研產品的完整創(chuàng)意團隊體系。
這些顯然都是為了穩(wěn)固三體世界觀的需要，有了世界觀，才有后面的一切。
按照三體宇宙的設想，未來要通過影視聽（劇集、電影、動畫、廣播劇、有聲書等）內容建立《三體》IP的視覺基石，再通過泛文化（出版、綜藝、藝術、音樂等）、互動娛樂（游戲、VR等）、線下體驗（舞臺劇、沉浸展、藝術展、劇本殺、密室、主題樂園等）等實現(xiàn)持續(xù)輸出。
不管結果會如何，看得出三體宇宙是想把改編這件事做好的。
“很怕臨死之前想的是：我怎么把《三體》給搞毀了？”這是林奇生前留下的另一句話。
之前有人計算過，三體宇宙通過前期的內容開發(fā)和授權，已經能夠幫游族收回至少2億元。電影改編的故事已經可以翻篇了，在這個被稱作《三體》大年的2022年，《三體》的故事或許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