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停封單300萬手。
11月9日，由于此前發布公告稱，被境外客戶取消訂單，果鏈龍頭歌爾股份當天一字跌停。10日歌爾股份繼續一字跌停，封單規模僅降至280萬手。
盡管公司聲稱，本次業務變動預計影響2022年度營業收入不超過人民幣33億元，僅占公司2021年度經審計營業收入的4.2%，同時不影響與該客戶的其它項目合作，但于事無補。由于市場一致認定所謂的“境外客戶”即蘋果公司，被取消的訂單即AirPods耳機，投資者群體中普遍出現恐慌。歌爾股份9日成交額反而從前一個交易日的33億元驟降至6億元，這意味著資金踩踏出逃，市場情緒極度悲觀。
【資料圖】
詭異的是，被市場普遍認為將大概率承接這筆訂單的立訊精密，當日漲幅僅為0.22%，甚至出現了1.7億元主力資金凈流出現象。到10日，立訊精密遭遇暴跌，跌幅超過5%。
這意味著，擊沉投資者信心的并不是這筆30億元的訂單歸屬，而是對果鏈企業的信心波動，取消訂單一事動搖了整個行業脆弱的信任鏈。有歐菲光被踢出果鏈后一蹶不振的教訓在前，蘋果對供應商的PUA到底有多大影響，沒有人敢打保票。
蘋果的拋棄使兩類人群感到恐慌，一是歌爾員工，二是資本市場投資者。
“U01生產線批量走了一批人，主要是受蘋果中止訂單影響。”一位自稱歌爾員工的網友在社交媒體透露。
根據官方信息，U01事業群是歌爾目前規模最大、發展最迅速的事業群，主要承接聲、光學業務。在山東濰坊，歌爾U01一度發布了研發、工程/制造、SMT、品質、運營、項目、人力、財務等崗位的招聘需求。
這一信息同樣獲得了歌爾招聘平臺某種形式的確認。名為“歌爾濰坊招聘”的賬號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了U01事業群停止招聘的消息，同時集團停止招聘短期工。而在此之前，該賬號給出的招聘計劃是招聘600名短期工，工期將一直延伸到2021年1月17日。
“我們就是棄子。”一位歌爾員工表示，他所在廠區的小時工已經全部離職，正式工則同樣面臨離職壓力。
根據蘋果分析師郭明錤分析，此次停產產品大概率是蘋果AirPods Pro2，相關產品訂單將完全脫離歌爾股份，并全部交給立訊精密，預計今年四季度，AirPods Pro2出貨量約為2000萬部。而在歌爾股份裁員的同時，立訊精密正在擴產填補產能缺口，以做好獨家供應AirPods Pro2的準備。
在另一邊，投資者則陷入前所未有的爭辯中。圍繞歌爾股份與蘋果供應鏈企業的投資價值，投資者展開了漫長、復雜的辯論，以至于沒有一方能完全占據上風。
“歌爾很明顯被低估了。”一位投資者向「新熵」提出他的觀點，在今年以來的核心資產估值回調過程中，消費電子板塊已經成為回調重災區，在暴雷之前，歌爾股份今年以來的市值回調已經接近60%，已經嚴重脫離基本面。加上歌爾股份的兩大核心業務智能聲學整機與智能硬件都在上升期，對應12倍動態PE，歌爾股份正在展露出投資空間。
這與部分業內人士的觀察一致。
在網絡流傳的一份歌爾股份專家會議記錄顯示，歌爾股份代工生產的Airpods Pro 2出現了良品率暫未達到蘋果要求的現象，除此之外，蘋果采購部門的新任負責人發現了歌爾股份在耳機膠水上使用了未錄入系統的二級供應商，這違反了蘋果相關規定，進而導致蘋果取消訂單的行為。
對于良率問題，會議解釋稱，產品開發一般需要在兩個月左右達到93%的良品率，在無法找到原因的背景下，則可能面臨合作中止。同時，由于具有研發設計能力，以及參與了Airpods產品的部分設計，蘋果Airpods產品訂單后續有大概率 仍然交還給歌爾股份，因為市面上其它供應商尚缺少承接能力。
但對看空方來說，中止訂單行為本身說明了歌爾股份在蘋果面前的弱勢地位。
“如果不是蘋果供應商，誰知道你是干嘛的？”一位投資者表示，自己已經拋售手中全部歌爾股票，歌爾股份未來至少還有3個跌停，抄底目標價將在13元左右。
空方的理由至少有3個。
首先，歐菲光被踢出蘋果供應鏈后，企業一蹶不振。從2021年3月17日歐菲光公告被蘋果中止合作后至今，歐菲光已經損失了50%的市值。
被剔除供應商資格的企業，需要承擔資產減值損失，2020年歐菲光計提蘋果相關資產減值25.8億元。此外，企業不得不向其它領域謀求轉型，例如歐菲光進軍AR、VR、智能家居等市場，轉型本身的不確定性再度沖擊了市場信心。
其次，斷供影響的不僅僅是一筆訂單。有市場觀點認為，此次中止訂單的原因是歌爾股份Airpods Pro 2良品率“短時間上不去”，而新產品的良品率不高是大概率情況，從技術層面看并不嚴重。一位歌爾員工也表示：“對網上歌爾不良率的猜測，我不敢茍同，因為工人的生產都非常認真。”
但對于后續Airpods訂單是否有影響，歌爾股份無法保證。此前，TWS耳機被認為是高景氣度市場，根據《2021年TWS耳機白皮書》預測數據，從2020年到2024年，TWS耳機復合年均增長率將達到22.34%，滲透率將從2020年的17.69%增長至2025年的39.64%。而歌爾股份將從整個TWS耳機市場的增長中直接受益。隨著訂單被蘋果取消，歌爾股份相關部分業務的估值水平將被市場重新考慮。
最后，取消訂單事件再次證明了蘋果對供應商的強勢議價地位。2015年之后，歌爾股份確立了從零件向下游成品轉型的戰略方向，并從OEM向OEM、JDM轉變，尋求從賣廉價產能到賣研發、賣設計能力的轉變，盡管研發階段不能產生更高利潤，但這有助于歌爾股份拿到更大量的訂單。此次Airpods Pro 2產品，歌爾就參與了前期設計過程。
而從此次事件看，轉型本身沒有改變歌爾被蘋果拿捏的舊有局面，蘋果對供應商的壓制格局仍然存續。而在資本市場中，投資者買的是確定性，隨著歌爾股份轉型出現風險，市場對歌爾的擔憂再度增加。
蘋果不僅是一個品牌，同樣是一種文化。
對消費者來說，這種文化代表著頂尖品質、頂尖科技感；對供應商來說，蘋果文化則是一種甜蜜與苦澀交錯的存在。由于蘋果對產品質量的苛刻追求，業內公認進入蘋果供應鏈意味著企業在技術實力、產品質量上達到頂尖水準。借此機遇，供應商可以抓住國內OV、小米等一眾手機品牌的訂單。事實上，歌爾股份的崛起就源自牽手蘋果，在2008年后隨著智能手機浪潮興起，歌爾股份的營業規模實現快速增長。
但另一方面，蘋果擅長用各種手段PUA供應商，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幾種手段：
1、扶持備胎以及撤換供應商。在2020年供應商調整中，蘋果剔除了三家來自中國大陸的供應鏈廠商吉林利源、領益科技和廣東朝陽電子。從供應商名單看，東南亞供應商超過90家，僅次于中國大陸。其中，Airpods Pro的最終組裝產能已有部分轉移至越南，iPhone的組裝產能一部分轉移至印度。而在疫情發生后，蘋果供應商產能一度下降至50%以下，供應鏈產能下降驅動蘋果加快尋找“備胎”的步伐。
同時，蘋果警惕單一供應商做大，立訊精密的崛起過程中，蘋果扶持立訊，牽制富士康話語權的意圖就十分明顯。2015年和2020年，立訊精密分別拿下了AirPods代工訂單和iPhone整機組裝訂單。而在此次AirPods Pro 2產品中，歌爾股份同樣面臨來自立訊精密的競爭。“備胎戰略”也為蘋果提供了壓制、撤換供應商的戰術空間。
2、吞噬利潤。蘋果在產品銷量下滑時向供應商提出降價要求，已經成為業內公開的秘密，在蘋果降價銷售保障銷量的同時，供應商往往會受到降價影響。例如2016年iPhone銷量下滑期間，蘋果就對零件供應商提出將降低采購價及減少需求，而在2010年，富士康曾因產品質量問題被蘋果索賠8億元。而對此供應商只能被動承受。
對此，歌爾股份曾一度想要擺脫蘋果依賴癥。2014年歌爾股份曾提出戰略轉型，從單一的聲學供應商向光電領域發展，將業務擴張至電視配件、游戲機配件、可穿戴產品等。2021年財報顯示，歌爾股份的智能硬件業務（包括VR、AR產品、智能可穿戴產品、智能家居產品等）占比達到41.94%，而2020年為30.57%，同比增速為85.87%。相比之下，以TWS耳機為代表的智能聲學整機業務毛利率為10%，智能硬件則為14%，意味著歌爾從業務和利潤角度同時降低蘋果影響。
在今年9月的分析師會議上，歌爾股份證券事務代表徐大朋明確將智能手機定義為上一代智能硬件產品，對應的下一代產品則是以VR為代表的新興硬件。在2022年年度業績預告中，歌爾股份也重點強調智能硬件業務的增長。無論“口頭”還是“身體”，歌爾都在嘗試減少“舊愛”蘋果的影響。
這是果鏈效應削弱的結果。過去，進入果鏈意味著企業可以大搶客戶，大擴產能，擁有市場中的不敗地位。而如今，無論從資本市場反饋還是營收和盈利能力看，蘋果帶來的神話都在褪色，果鏈企業必須自謀生路。在這場貌合神離的愛情中，雙方都做好了“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