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來,在線音樂行業似乎在“后獨家版權時代”迎來了一片生機。
騰訊音樂的“護城河”(獨家版權)在去年8月被監管部門拆除后,網易創始人丁磊已多次表示,“只要版權放開,就會敞開了買”。
即使挨了“板子”的騰訊音樂,也交出了一份不弱的成績單:去年第四季度,在線音樂訂閱收入同比增長23.5%至19.5億元人民幣,在線音樂付費用戶同比增長36.1%至7620萬。
但“選擇性喜報”背后,看起來很美的在線音樂平臺,事實上正在滑入“愛優騰”(愛奇藝、優酷、騰訊)在長視頻領域陷入的泥潭。
用戶增長見頂、寡頭利潤難掘、短視頻也來“搶飯碗”……兩個行業的命運腳步正在逐步重合。愛優騰的今天,會是騰訊音樂與網易云音樂的明天嗎?
原本熱鬧的長視頻和在線音樂兩個行業,如今,一個是愛優騰三足鼎立,一個是騰訊音樂、網易云音樂“一超一強”。相似的行業寡頭格局,讓兩者的身影逐漸交織。
在線音樂平臺出現寡頭格局,緊隨長視頻之后。2015年,“愛奇藝、合一集團(優酷土豆)、騰訊視頻三強領跑”的局面就已經確立(據《2015年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2017年,騰訊音樂正式完成整合后,與網易云音樂形成了“一超一強”格局,且隨后集中度還在逐年提高。
兩個行業更為相似的是,在激烈競爭中活下來的寡頭,竟沒有獲得互聯網行業最為常見的贏家通吃的“寡頭利潤”。
愛優騰三家,從未盈利過,更談不上頭部平臺的超額利潤。
在線音樂領域,丁磊的音樂夢也越來越“昂貴”(網易云音樂4年累虧近90億);唯一一直盈利的騰訊音樂,在去年8月獨家版權護城河坍塌后,雖然音樂訂閱業務在增長,但公司總體的營收、凈利均遭重創。公司整體營收出現了上市以來首次單季同比負增長。歸屬公司股東的凈利潤,也同比下滑了55%。
究其原因,版權成本是拖累兩大行業的重要原因。
2017年,騰訊音樂以3.5億美元現金加1億美元股權的價格,購得環球音樂3年版權。若以當月1:6.8的匯率計算現金成本,僅購買環球音樂曲庫,騰訊音樂3年間每年成本就達7.9億元人民幣。
騰訊音樂在同年把“三大唱片公司”(環球、索尼、華納,收入合計占全球市場的70%以上,見下圖)的中國獨家版權都收入了麾下,若按照三家收入份額比例5:4:3估算,則騰訊音樂在三大唱片公司投入的版權成本,僅現金就達19億人民幣。而當年,其在線音樂業務的總收入僅31.5億人民幣。過半的成本占比,大量燃燒了寡頭的利潤。
天王級歌手的版權費用則更加高昂,據新華社消息,2020年鮑勃·迪倫向環球音樂集團出售其全部歌曲版權時,總價或達到3億-5億美元。
長視頻領域,愛奇藝CEO龔宇也曾表示:“版權劇價格高昂,一集的采購價格就200萬元人民幣起,獨播劇價格可能達到600萬至800萬元一集?!敝两耖L視頻寡頭也未從成本泥潭中脫身。
版權難題未解,在線音樂卻“未富先老”,也像“前輩”愛優騰一樣,遇到了用戶“出逃”問題。
長視頻寡頭在2017年起開始遇到這個問題,當時用戶在線時長已停滯不前,雖然用戶總量還在增加,但自2019年6月愛奇藝高調宣布會員破億至今,會員總量依然在兜兜轉轉,甚至在2021年四季度又跌破了1億大關;在付費用戶數方面,騰訊視頻也有下滑。
在線音樂行業的“用戶出逃”問題,也緊隨愛優騰其后。
騰訊音樂MAU已至少五個季度同比下降,而網易云音樂雖然在2021年與各大平臺推出聯合會員,也未能“大力出奇跡”,在騰訊音樂“挨板子”的利好下,網易云音樂2021年的MAU也僅同比增長了1.2%。
先是行業格局走上了長視頻的寡頭道路,接著又像長視頻一樣難獲超額利潤,進而都開始“未富先老”、用戶出逃。可謂老問題未解,新問題又出。既想當寡頭,又難逃兩個領域里寡頭的痛苦。
“圍城”不但困住了愛優騰,也困住了“后輩”在線音樂平臺。
困境背后,更致命的問題一前一后逼近兩個行業。
首先是一直無法解決的用戶黏性問題,因為用戶更看重內容而非平臺本身,導致愛優騰只好靠一個個爆款劇來爭搶用戶。
而在線音樂平臺有一定的行業特殊性,樂壇經典曲目的推陳出新速度并不快,已有的現象級歌手及歌曲依然是兵家必爭之地。例如,能爭得“周杰倫”三個字和背后的資源,往往就意味著MAU的大幅增長。
但用戶主要喜歡的依然是內容,而非平臺。
這個痛點問題,逼得長視頻平臺之間為爭得優質爆款劇“打破腦袋”。不過,愛優騰尚能夠通過自制內容以填充爆款內容庫,而在線音樂平臺,則更加依賴“爭奪存量”,甚至越來越依賴經典版權過活。MRC報告顯示,在美國音樂流媒體平臺,發布超18個月的版權音樂播放量占比,已經從2019年的63%,提升到了2021年的74.5%。
這意味著用戶愈發看重經典音樂,正在把音樂平臺逼上比愛優騰更難走的路。
經典音樂數量終究有限,“三大唱片公司”已占全球錄制音樂市場份額的70%,構建了穩定的業務壁壘和競爭格局。2017年,騰訊音樂大價錢獲得了“三大”的獨家版權,才讓國內其他音樂平臺之后幾年“有錢沒處花”。
2021年年底,獨家版權壁壘轟然倒塌。雖然“后獨家版權時代”來臨,但奇怪的是不論舊王騰訊音樂,還是看似利好的挑戰者網易云音樂,居然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沖擊。前者Q4盈利腰斬,后者繼續虧損。甚至,網易云音樂開拓版權的腳步也沒加快,去年Q4,回歸網易云音樂的唱片公司僅有5家。
如果獨家版權放開,也獲得不了明顯增長,那意味著,在線音樂兩大寡頭在前無獨家版權,后缺用戶黏性的夾擊下,未來的路比長視頻平臺更加兇險。
老問題未除,更兇險的新敵人——短視頻也殺到了兩個行業面前,成為了愛優騰與在線音樂平臺共同的敵人。
短視頻正在不斷侵占用戶心智與停留在屏幕上的時間。尤其是短視頻平臺的“二創”,更是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愛優騰。后者斥以重金購買的版權,卻成為了前者的引流工具。
愛優騰飽受短視頻“拿來主義”之苦,在線音樂平臺也免不了“為他人作嫁衣裳”。
去年的《漠河舞廳》在抖音上成為現象級歌曲,但很少有人知道它是網易云音樂首發的原創歌曲。由于短視頻平臺用戶可以套用音樂模板完成創作,不僅讓短視頻平臺成了新歌發布地,也讓不少老歌借著短視頻平臺再度翻紅。
騰訊音樂在2021年Q4財報中提道,在線音樂移動端月活下降的主因,是來自其他泛娛樂平臺的沖擊。并在隨后的電話會上再次強調,“輕度用戶”流失到了其他泛娛樂平臺。
不僅用戶使用時間和輕度用戶被短視頻鯨吞蠶食,在線音樂平臺的社交娛樂業務(主要為直播業務)這頭“利潤奶?!币泊笫苡绊?。
騰訊音樂Q4財報顯示,其社交娛樂業務收入同比下滑15.2%,成為拖累季度凈利潤腰斬的主因。網易云音樂的數據也顯示,社交娛樂服務板塊,每月每付費用戶的收入也同比下降21.9%。
行業內的競爭并不是最可怕的,品類間的替代才是致命的。前有行業痼疾,后有品類替代者,這對內憂外患的難兄難弟,在共同的超級泥潭面前“會師”了。
雖然“會師”,但在線音樂平臺和愛優騰的突圍方向不同。
愛優騰選擇的依然是通過不斷挖掘優質內容、發力自制節目留住用戶,同時通過上漲會員費增加營收。
比起長視頻平臺,在線音樂平臺較有利的是,用戶會反復消費音樂產品,因此,攤薄了音樂平臺的購買成本。
而且在禁止獨家版權壟斷的年代,優質的音樂版權成為一副“明牌”,“牌”不再決定勝負,運營能力和服務能力,才決定音樂平臺的勝負。就這一點而言,在線音樂寡頭比愛優騰更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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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易云音樂起于社區,未來也將在此版塊繼續投入兵力。Q4財報中披露,網易云音樂將在未來三年進一步發展社區,“利用獨特且有吸引力的社區文化”吸引和培養獨立音樂人,并致力于提高用戶參與度,加深用戶之間及與平臺之間的聯系。
騰訊音樂,則一方面利用騰訊生態尋找突破口,另一方面開始著眼于利用新生的元宇宙世界創造優勢。騰訊音樂財報顯示,公司在2021年全年一般及行政開支同比增長29.3%,增加的主要原因是元宇宙相關的研發投資。
落在產品端,即為去年下半年推出的TME數字藏品、TME LAND等。2021年12月31日,騰訊音樂推出首個虛擬音樂嘉年華TME LAND。公司管理層在財報電話會中稱,TME LAND將融入到元宇宙的應用中,用于虛擬音樂會、虛擬K歌房、虛擬展廳等。
綜上,面對類似的泥潭,在線音樂寡頭們的突圍之路,不僅與愛優騰不同,而且在音樂版權的“明牌”時代,競爭的也不是如何獲取版權,而是面對類似一副牌,“牌手”的出牌能力。
在線音樂平臺,各自突圍、各尋出路,同時也是各顯其能的新時期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