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P投一只基金,希望多久拿到回報?答案很一致:越快越好。
市場上,很少有心理預期長達10年之久的LP。但隨著投資向早期階段涌動,GP希望持有項目的時間更長一些,以便于收獲項目成長的時間紅利。但很顯然,這與LP的預期相悖。
LP想要拿錢退場,S基金為這種情況提供了一個新思路之外,也帶來了高額的回報。
通過字節跳動單項目S基金,疆亙星能投資人的實際收益率達到79.3%。“這是扣完稅,二八分完之后,投資人到手的收益率。” 疆亙資本董事合伙人、星能資產CEO胡仲江告訴《融資中國》。
S基金,或許已經走入最好的時代。
不過,高收益,不是唯一的原因。資金的流動性才是促成S基金大熱的關鍵。
“經濟越不好,S基金越火爆。”深創投S基金投資部總經理呂豫曾對《融資中國》表示。
從買賣交易上看,確實如此。當經濟環境進入下行區間時,市場上出現大量優質資產大幅打折,比較典型的就是2018年,受資管新規影響,一些不符合IPO準則的三類股東,不得不賤賣臨近上市的股權份額,更重要的是,基金完全清算之前,基于LP回款需求、現金流等多方面問題,出資人開始快步走入S基金時代。
從直觀看,S基金的收益高、回款周期短,是吸引出資人的重要原因。而值得一提的是,當前,越來越多的政府引導基金和國資資金,開始通過S基金賣掉股權份額,以此回收資金。這一交易的過程中,正在誕生大量高收益項目。
“需求非常旺盛。”國科嘉和告訴《融資中國》,除了即將到期的私募股權基金面臨LP剛性退出訴求之外,商業銀行的理財基金因資管新規出臺,也面臨著變現出售需求。“財政端資金,也是這三年間大量投放,目前面臨集中到期的情況。銀行由于資管新規、財政由于政策轉變,都不可能延長投資期或者自己組建相關基金再持續投放。而提前收回又會對基金和企業都會構成釜底抽薪的壓力,這種情況下,就需要社會資金大量接這些已有基金的份額,來繼續管理和支持這些科技資產。”
S基金進入中國市場時間并不算長,如果一定要找到一個分界線,促使S基金快速成長的外因是資管新規和疫情,而內因,還是VC/PE的退出問題。
回顧過去10年,中國VC/PE市場大爆發,目前我國在管的私募股權基金規模超11萬億元,大量已到期和即將到期的私募股權基金面臨退出問題。2014年開始激增的私募股權基金集中在2019-2022年退出,正因為宏觀上具有大量基金到期的客觀條件,一級市場存量規模越來越大,到期基金越來越多,S基金的市場需求會越來越多。
北京首都科技發展集團總經理王覓時直言,“目前,針對GP的考量和評價已經從原來的IRR轉變為DPI現金分配,所以無論是從GP業績還是LP資金回流的角度,我們認為都極需S基金為其提供更多的退出選擇,所以從目前的供給看也是一個買方市場,當前S基金的議價能力都比較強,短期盈利能力較好,但長期盈利能力要取決于S基金團隊的資產識別能力和估值定價能力等等。”
疫情后,疊加上市公司資金流動性問題,讓大批VC/PE背后的出資人希望提前贖回份額。從這一年開始,市場上S基金屢有大消息。去年,深創投S基金與華蓋資本聯合發起設立國內首只人民幣架構的重組接續基金——廈門健康紅土基金,基金規模近8億元。主要目的是為了打包受讓華蓋資本旗下3只原有基金中6個大健康領域項目,實現原基金LP的退出。
除此之外,昆仲將人民幣VC主基金的七個項目做了剝離,轉讓給TR CAPITAL在海外設置的主體。“七個項目的打包出售,其實給人民幣VC基金創造了大概25%的DPI。”昆仲資本創始合伙人任新征透露。
早在2011年就著手布局二手份額業務的盛世投資,如今已陸續承接近20單LP份額。2020年初,盛世投資和上實集團聯合設立上實盛世S基金,重點關注醫療健康、智能科技、先進制造等領域的中后期基金份額及項目。在近兩年時間里,盛世S基金投資完成啟明創投、武岳峰、松禾、華蓋資本等多項交易,涉及份額轉讓、重組接續等多種交易方式,已覆蓋近30家上市公司。
高回報,也在吸引更多的參與者涌入S基金。
星能資產過去兩年,已經投資了數個S基金項目,“去年做了41個專項S基金。”從回報看,僅字節跳動一案,投資人就收獲了79.3%的實際收益率,“這是扣完稅,二八分完,投資人實際到手的收益率。”
胡仲江透露,字節跳動這一案例,是在2020年4月通過老股轉讓的方式進入,進入時對應估值為1000億美元,同年年底,字節跳動完成了KKR、紅杉新一輪融資后,估值已經達到1800億美元。到了2021年一季度末,市場估值達到2500億美元,較投資時,翻了2.5倍。“我們把這個項目又S掉了,實際收益率是很豐厚的。”
再如,星能的奇安信S基金項目,在403天之內完成退出,實際收益率也達到了53.1%。除此之外,星能設立了大量專項S基金,比如威馬汽車、優必選、云從科技、安謀中國……僅去年一年時間,先后設立了41個專項S基金。
越來越多的高凈值人群,開始投資S基金。畢竟,相比于投資股權基金,S基金能在更短的時間內,收獲較為豐厚的回報,性價比顯然更高。
不過,盛世投資也直言,S基金的高收益率并不具備絕對性。“結合國內外S基金收益構成,僅有小部分來自交易時的折價貢獻,其收益很大程度上還是來源于底層優質資產的增值。因此,對于S基金的投資收益預期也應保持一定長期性和前瞻性。”
過去兩年時間,參與S基金交易的以極需賣掉股權份額的高凈值個人、上市公司為主,但如今,這種情況也在變化,政府引導基金和國資也在積極對接S基金。
“一個現狀是,一大部分政府引導基金都處在退出難的現狀中。”業內,一位從事S基金交易的基金合伙人直言。
截至2021年,我國共累計設立1988只政府引導基金,目標規模約12.45萬億元,認繳規模(或首期規模)約6.16萬億元。
政府引導基金在過去4、5年中已經成為主流出資人,VC/PE募資時,先確定政府引導基金這一壓艙石成為能否順利設立基金的前情提要。但隨著時間推移,大量基金已經進入退出清算期,“事實上,中國市場上,有大量GP尚未完成過從募資到退出完整的動作,一些基金無法再展期,政府引導基金也需要退出然后才能再繼續投資, LP已經不想再等了。”上述投資人直言。
除了引導基金,國企央企等國資資金及產業資金也在等待退出。
胡仲江透露,近期,正在接觸一家產業基金的整體份額,“這是一只產業基金的LP要整體轉讓,LP是地產公司,最近兩年因為地產行業的問題,這類LP想要出清股權項目的不在少數。”
雖然LP想要提前拿錢撤退,但一些情況中,GP還是樂于幫助LP賣出份額的。比如上述基金,LP的角度是等不起了,而GP也有自己的考量。因為LP是央企地產屬性,每次基金中有IPO項目都需要層層審查。
“每次IPO需要跟會里解釋,溝通成本很高,所以兩方完美說再見,LP賺錢提前撤,GP在未來也能更輕松。這只基金已經產生了6個IPO項目,本金已經回了20%,S基金拿進去后,今年分紅后就回本了。”
當然,有完美分手的案例,同樣也有拉扯型分手。
業內一位S基金合伙人直言,S基金具體操作中,需要股東們都知曉,其他一些LP得知后,也會突然生變,“不如我的份額也賣了吧?”一來二去,多個LP都提出需求,這就讓GP很難辦了。
最后的結果是,GP直接“按需分配”,每家都賣一點,直接找接盤的要一個需求總額,然后進行分配。
從1988年到2017年,海外S基金的平均規模增長超過兩倍,截止到2019年1月,全球最大的兩支S基金—Ardian Secondary Fund VIII和LexingtonCapital Partners IX基金規模均達到120億美元。
S基金高收益的性感外衣吸引下,越來越多的參與者入局。
近期,航天科技發布公告,同意工銀理財有限責任公司受讓國調基金12.72%的基金份額,成為國調基金新增合伙人。
3月25日,渝富控股宣布,擬向引導基金公司收購其持有的重慶新興產業基金14.45%財產份額,引導基金公司同意轉讓標的合伙企業14.45%財產份額,轉讓價格為25億元。
再如,據國家科技風險開發事業中心消息,經中投建華(湖南)創業投資合伙企業(有限合伙)子基金管理機構申請并報科技部、財政部批準同意,國家科技成果轉化引導基金轉讓退出該子基金。這說明,已有國家級引導基金通過S基金的方式實現轉讓退出。
除了出售需求,市場上一些GP也開始參與設立S基金。
以北京科創接力基金為例,就是由北京市金融局聯合中國科學院發起,金融局全程推動、監督和指導設立的,國科嘉和基金作為管理人。
這是北京S基金市場的基石基金和首支“做市基金”。國科嘉和介紹,北京科創接力基金,構建綜合S基金+單/多項目S基金的多元基金序列。北京科創接力基金系列目標總交易規模200億元人民幣,主基金(綜合基金)首輪預計30億元人民幣,項目基金一事一議。
熱鬧之下,S基金的買房參與者開始更加關注項目的內核,一般而言,S基金大多數靠近后期階段,投資組合更透明,表現不佳的資產也暴露無遺。但,優質的頭部項目,即便是到了S基金的市場上,爭奪者也大有人在。好項目,總是貴的。
胡仲江表示,目前接觸的項目中,不少都是2014年前后設立的基金。當時,雙創之風愈演愈烈,不少互聯網平臺型項目大當其道。但從退出看,目前,這些資產質量不佳,極難退出。“這類基金業績不佳,我們肯定是不會接的。相較于這類基金,胡仲江直言,“這一時期的醫藥方面基金業績可觀,但具體到項目,也會做好詳盡的盡調。”
在選擇具體的項目時,買方基金的邏輯是“以退定投”,賽道的退出、二級市場的估值、政策的導向是關鍵。盛世投資直言,在選擇標的時,最理想的情況是在持有期內,盡可能多地實現底層項目退出,從而實現現金回流。業內一位投資人表示,“S基金投資時主要關注基金的兩個方面,一是基金所覆蓋底層項目有沒有成長性,二是關注基金DPI,即短期現金流回流情況。”
除了對標的的選擇,GP管理人的能力也是買方看重的重要因素。好的基金管理人,除了投資的項目標的更優秀、業績更有保證之外,還有一點,就是能降低風險。“份額確定了,把錢打過去,結果因為GP問題,份額被凍結了。然后就進入到訴訟環節,一拉扯就三五年過去了。這是我們現在管理S基金一個比較大的風險。”
“首發展投資管理公司通過調研走訪,形成近200個的項目儲備庫,并完成50多個項目的深度對接,目前已完成立項項目5項。接力基金份額層面,處于廣泛收集基金信息和明確方向的階段,接力基金份額會比較復雜,需要對基金底層資產進行全面分析和判斷,周期相對比較長。”王覓時直言。
眾所周知,S基金一個極大的挑戰就是難以盡調和定價。
有業內投資人直言,“估值定價是比較難的事,我們拿到過很多知名基金標的,打開包一看,幾百個項目,做評估是非常難的。”一個資產包7、8個項目,其中,有明星項目,也有業績不突出的,如何定價就是關鍵命題。如果是打開就是幾十個項目的資產包,需耗費的時間更長。
呂豫也表示,“每個基金的估值都是彈性的,需要有估值依據,基金份額轉讓現在價格都是按照1塊錢+利息定價,這不符合行業規律。”
在更加成熟的歐美S基金市場中,收益構成中有20%源自資產收購過程的折扣,80%則來自投資項目本身業績成長所創造的增值。S基金具有交易機會不穩定、交易信息不對稱、交易價格不透明、決策時效要求高等特點,這要求了,對項目進行價格評估、交易方案的設計和流程的嚴格把控。考驗眼光、和人力。
業內有個戲言,“S基金不是技術活,是苦力活。”
“別人一年成立一只基金,募一次就結束了。我們去年募了41次,無論基金的規模大小,但是整體動作一樣,從注冊到托管到備案到募集,全部都要來一遍,我們就來了41遍,很辛苦。”胡仲江告訴《融資中國》。
S基金目前的操作方式,仍是停留在早期階段,以大海撈針型尋找項目模式為主,需要買方主動出擊尋找機會。
國科嘉和指出,當前S基金仍有4重挑戰:
第一、市場信息不對稱,盡調難度高;
第二、估值機制不明朗;
第三、S基金整個生態系統發展度不高;
第四、國資體系轉讓流程的政策不明朗。
此外,因S基金多方訴求不同,多方的利益沖突問題也不小。其中,溝通成本也很高。“我們要做基金盡調,GP不一定配合。一只基金中LP構成有國資、地方政府資金,也有民營企業資金,溝通成本很高。”胡仲江坦言,“另外,備案真的很難。我們基金的備案需要協調大量LP,還要和LP溝通,需要每個人都配合,非常難。”
“目前國內的S交易市場上,基金份額轉讓資產總量較大,但能有效達成交易的資產比例并不高,優質資產依然是稀缺的。”盛世投資表示,“S交易一般具有私密性的特點,基金原LP通常具有優先受讓權,GP在整體交易中發揮著關鍵性作用,因此,與GP的良好合作基礎是影響S交易的重要因素。除此之外,S交易具有非標特點,每個交易的背景、交易模式、基金份額情況各不相同,而這對于團隊的綜合能力、素質要求是比較高的。”
經過了幾年的發展后,S基金也在逐漸走向成熟,未來,隨著市場生態的不斷完善、政策機制的精準扶持,掌握核心專業能力的S基金管理人,將越來越受市場主流GP、LP,以及活躍的第三方中介機構的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