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演過哈姆雷特的濮存昕此次飾演國王，胡軍出演新版哈姆雷特。王小京攝

本報記者 牛春梅

“在還是不在，就是這個問題：是默默忍受命運殘虐的毒箭，還是挺身反抗，在這無邊的苦海結束。”當胡軍飾演的哈姆雷特說出這句被翻譯得有點陌生的經典臺詞時，觀眾應該明白這個版本的《哈姆雷特》有著不太一樣的訴求，就像站在臺上的哈姆雷特露出結實的八塊腹肌，與人們印象里憂郁、蒼白的王子形象相去甚遠。11月28日晚，李六乙執導的話劇《哈姆雷特》在國家大劇院戲劇場首演，在對莎士比亞原著一字不改的同時，又改變了很多，有新的一面，也有對舊傳統的繼承。

大幕拉開，一個充滿宇宙感的舞臺呈現在觀眾面前。傾斜的土褐色圓形平臺起伏不平，半空中垂吊銀白金屬色編織球，高低不同的燈低垂著次第亮起，營造出哈姆雷特心中“不毛的荒丘”。這舞臺既是“不毛荒丘”，又像是荒無人煙的外星球，次第亮起的燈象征宇宙里的行星，意味著哈姆雷特所面對的問題，不僅僅屬于從莎士比亞到現在的四百多年，還屬于未來，也是人類或外星生命都要面對的，超越時間和空間的永恒難題。

這種綿延不絕、代代傳習的感覺，也體現在演員的安排上。二十多年前演過王子哈姆雷特的濮存昕，如今在舞臺上晉級為國王，同時出演先王和謀殺先王的新國王。舞臺形象一向比較光輝的濮哥，出演猥瑣的新國王時，將祈禱時的虔誠和計劃謀殺哈姆雷特的陰險表現得非常到位，使莎翁筆下的這個角色顯露出人性復雜的一面。

不得不提的當然是胡軍一家三口同時出現在一個舞臺上的情景。胡軍扮演舞臺中央的王子，妻子盧芳同時出演王后和奧菲利亞兩個角色，女兒九兒作為劇中的“歌者”，以她空靈的聲音為舞臺拓展出更大的無形空間。

由胡軍出演哈姆雷特的消息一出來，就引發了不少觀眾吐槽，質疑外表強壯的他能否表現出王子的脆弱和優柔寡斷。不過，看到最后的舞臺呈現應該明白，這個哈姆雷特大概并沒有想表現得太脆弱，很多時候他的行動非常果決，而復仇時的猶豫似乎也有著充分的理由。

盧芳出演的兩個角色可以說可圈可點，她在心情復雜的王后和單純的奧菲利亞之間切換，沒有外在形象的變化，完全靠演員的表演和臺詞來區分。前一秒還是王后，一個轉身就成了奧菲利亞，有時連轉身都沒有，就是王后和奧菲利亞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話，更是考驗演員的功底。和李六乙合作多年，演過不少女主角的盧芳顯然能勝任這種高難度的安排。

李六乙表示：“這次重排《哈姆雷特》，花費了很多時間重讀這個文本，把之前朱生豪、卞之琳、梁實秋等人的多個譯本進行對比，最后還是選用了李健鳴翻譯的版本，既不丟失傳統古典性，又注重當代面貌。”排練時，他們又不斷根據舞臺效果，對劇本臺詞進行推敲打磨，完成了文學語言向戲劇語言的轉換。演出中，通俗化、大眾化的語言讓時隔四百年的“丹麥王子復仇記”更易于為當代觀眾所理解，也讓演員們能夠更好地將這部經典中拷問生死、反思存在等深刻的哲學主題細膩流暢地演繹出來。

全劇結束前，死去的哈姆雷特再次站起來，重新吟誦了一遍“在還是不在，就是這個問題……”這一段吟誦確實非常精彩，給了演員一次充分的個人秀，大概胡軍的粉絲看到了會很興奮。

演出結束謝幕時，胡軍額角的汗水在燈光下折射著光芒，但他并沒有沉浸在興奮中，而是把站在舞臺一側的導演、舞美設計、造型設計、燈光設計等幕后工作人員拉到了舞臺中央，一起接受掌聲和鮮花。

據悉，該劇將持續上演至12月5日，為觀眾帶來8場酣暢淋漓的莎劇體驗。

馬上就訪

胡軍：觀眾對我的印象就是喬峰，但這次想演不一樣的哈姆雷特

胡軍：觀眾對我的印象就是喬峰，但這次想演不一樣的哈姆雷特

問：別人會覺得你的形象和哈姆雷特有點遠，之前你對這個角色有過期待嗎?

答：作為一個戲劇演員肯定想過演哈姆雷特，不過后來我就慢慢不放在心上了，這次老六(李六乙)找我演這個角色，又把那種期待再次點燃了。可能大部分觀眾對我的印象就是喬峰，覺得我不適合哈姆雷特，但李六乙和我說，這次他就想排一個不一樣的哈姆雷特。

問：那兩個多月的排練對你而言是一個怎樣的過程?

答：很喜歡排練的過程，但這是一個特別熬人的過程，關鍵是熬自己。一遍一遍地讀劇本，每一遍、每一天過得都不一樣，要打破自己平時表演上的慣性，重塑自己。整個排練過程，也是一個勒住自己的過程，戰馬撒韁跑快很容易，但要勒住自己才能往內心走。

問：最近這些年先后接了《原野》《人民公敵》《哈姆雷特》，每個戲都不太一樣，為什么會重返舞臺?

答：其實我的心一直沒有離開舞臺，要讓我在影視劇和舞臺劇之間選擇，還是更喜歡舞臺劇。其實，我一直有機會演舞臺劇，但我比較苛刻，演舞臺劇很費時間、精力和體力，整個人必須融入其中，所以對于劇本和導演的選擇很重要。我也經常去劇場看戲，可是很多戲都跟我對不上路子。但林兆華和李六乙跟我很對路，上次“大導”排《人民公敵》，跟我說了他的想法，我覺得很有意思，就決定干。老六也很早就和我約戲，這次我們合作從劇本翻譯就開始參與，臺詞一句一句地摳，每一句臺詞為什么這樣翻譯都是有原因的，讓我了解到了莎士比亞的作品中蘊含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東西。

問：現在這個年齡演哈姆雷特有什么優勢嗎?

答：在角色的駕馭上很有優勢，生活事業上的感悟會反饋到這個角色上，看到一句臺詞會比年輕的時候想得更多。莎士比亞的臺詞不光有詩感，還有四百年前的人類如何看待自己的智慧，你會發現四百年后，莎士比亞當初提出的那些問題，我們還是沒有解決。

問：時隔二十多年再次和盧芳同臺演出，又有九兒一起參與，感覺如何?

答：其實我不太愿意兩個人同臺演出，不愿意被作為一個噱頭去宣傳，我們平時在家里磕碰就行了，干嗎還上舞臺磕碰。這次排練也是，她和我合作的時候還要彼此去適應，倒是有時候我不在，她和別人對戲的時候還自然些。這么多年盧芳一直在舞臺上演出，茁壯成長，如今也是“藝術家”了。不過，一家三口一起排戲的感覺還是挺好的，九兒經常和媽媽聯合起來對付我。